生活沒有答案,求解只會愈抓愈癢,那就來分散注意力吧……
Q:李達達你好,不管餓或不餓,我常常處於「好、想、吃、東、西、喔」的狀態,一逮到機會就對自己說:「啊,去吃東西好了。」但一坐進餐廳,看見玻璃反射出自己的吃相,便會感到空虛。因為我明明花了超多錢,卻怎樣也吃不胖,覺得超悲傷……(空腹感女孩)
A:親愛的空腹感女孩,所以妳要問我變胖的方法嗎?在變胖這方面,我真的是某種程度的天才喔。只要隨便吃吃,每天睡前默念三遍嚕啦嚕啦嘿,我身上的肥肉就會源源不絕地冒出來。因為我是天才,從來沒有努力過就胖起來了,所以我也沒辦法傳授妳吃胖的技術。
不過我倒是可以傳授妳投籃機的技術。
很久以前我讀高中的時候,學校對面有一間電影院。電影院裡有一整排投籃機。我升上高三那年暑假,下課回家之前,都會去跟投籃機對決。遊戲規則很簡單,只要投進的球數超過門檻,就可以晉級下一關再投一回合。但第二回合開始,籃框會像是在挑釁人那樣,嘿嘿嘿地左右搖擺起來。為了進步,每天放學後我都在角落的機台練投,我耗盡了銅板,終於掌握抓球與出手的節奏感。
告訴妳,投籃機的祕訣就是:保持身體的彈性,跟隨籃框左右搖擺,一手補球一手投球,默念嚕啦嚕啦嘿,就可以喝喝喝喝喝連破五關,靈魂昇華,最終成為總分突破五百分的投籃機器。
唉,身為一名高中生的我,應該要變成考試機器才對。
可是很遺憾的,我的體質對物理、化學和數學過敏。就算老師為我逐步分解算式,把肉切成小塊小塊餵我,我可憐的大腦還是完全無法吸收那些美好的知識。每次考試,我眼前的題目卷就會變成一座巨大廣場,每一題都是廣場上的一位陌生人,每位陌生人看起來都不懷好意,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熟悉的背影,上前怯怯地問:「嘿,你是C對吧?」對方卻轉過頭來罵我:「你才是C,你全家都是C。」
因為每一題都猜C,我被死當,留下來暑修。
暑修補考再沒過,就要留級,我向同學阿傑求救。阿傑是理科天才,他總能找出解題的關鍵,運球,轉身,上籃,然後帥氣地答題得分。暑修下課後,我帶著補考題庫,約阿傑到學校對面的速食店,請他一題一題教我。
我們坐在地下室,餐盤上有薯條和可樂,他把防油紙抽出來當答案卷,明明跳過好幾個步驟,卻還是可以得到正解。我問他怎麼辦到的,他說是單純換算而已,套公式就好。我好羨慕阿傑,他是全對的男子。他能想起對的公式,在對的時間讓它們發揮對的魔力。給他雲的高度,他就能算出一滴雨墜落的速度;給他風速,他就能得到雨滴落地的角度。
給我一場雨,我只會發現自己忘記帶傘而已。
天才救不了廢柴,阿傑用一包薯條的時間算出全部的答案,要我把考卷帶回家自我了斷。
我低著頭走出速食店,逃到投籃機面前。整個暑修我學會的只有投籃,我明知這是毫無用處可言的興趣,但那個下午,我還是把身上全部的銅板都花光,我一球接一球,唰唰唰,投到手臂和肩膀都硬梆梆。只有投籃機不會放棄我,它對我說:「兩分球,你好棒,三分球,神射手。」
後來,我也放棄治療了。我把阿傑給我的選擇題解答背起來,勉強通過補考,親手葬送自己的理科腦。
親愛的空腹感女孩,學習理科和增肥雖然是兩回事,但我懂妳的徒勞與傷悲。我們都是落水者,想要拯救自己,拚了命划水也只能載浮載沉,而那些天才卻像航海的大輪船,隨便一個轉舵就足以將我們捲入自卑的漩渦之中。
也許我們都可以再隨便一點,只要健康無虞,管他肥肉瘦肉。如果我是發胖的天才,那妳就是吃不胖的天才。我們應該要彼此欣賞,而不是強迫自己變成對方的樣子。
最近我那死去的理科腦託夢給我,他說這世界上的體脂肪正在透過某種神祕的機制,從某些人身上,轉移到另一些人身上。就像貧富差距不斷擴大那樣,有人拚命地吃卻胖不起來,有人明明沒張嘴,身體卻一直在膨脹……
南無嚕啦嚕啦嘿,願這塵世間所有體脂肪可以重新分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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