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沒有答案,求解只會愈抓愈癢,那就來分散注意力吧……Q達達你好,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一個若即若離的人,我需要他的承諾,但他的心無論如何都打不開,請問我該怎麼辦?(愛情敗齒)
A親愛的愛情敗齒,這世界上有許多鎖起來的門和心,有時候是針對你,有時候不是。有時你打開門,對方關著;有時候對方開門,你等累了剛好去買杯珍奶,就錯過了。戀愛這種事真是沒辦法。
沒辦法的程度堪比我十七歲那年看過的一片天空。
那片天空是紫紅色的,夜間都市的燈光從地表散射到雲端,高空的雲氣吸收了這些光再反射回來,整片天空紅得像一顆無敵大的生豬肝。十七歲的我躺在野餐墊上,身旁有三位男同學和兩個學妹,我們是高中天文社的學生。末班的下山巴士早就走了,原定計畫是在擎天崗看一整晚的流星,可是豬肝雲的防守毫無破綻。
「怎麼都是雲啊?」未滿十八歲的四男兩女感到沮喪。「如果雲知道,我們要看流星,還會這樣阻擋我們嗎?」另一個人受到暗示哼起許茹芸的歌。
「也許過了午夜,風向變了以後,天空就會開了吧。」我這樣說,但心底其實沒把握。我是副社長,是流星雨活動的主揪,所以不得不哄大家。信心喊話當然沒用,豬肝雲不會輕易消失的,我們只能一面遠眺都市燈火,一面吃冷掉的披薩和炸雞,喝汽水般的伏特加調酒,繼續等待。
學妹膀胱滿了,比較帥的男生獲得陪她散步到一公里遊客服務中心排尿的特權。我拿天文望遠鏡對準遊客服務中心,打算偷窺他們。結果反射式望遠鏡的影像是倒反的,沒偷窺成,自己卻先頭暈了。
披薩吃完,酒喝光,專賣大腸包小腸的發財車也下山了,兩名學妹組成排尿團體,不再讓男生陪。就在我以為一切不會更糟的時候,一陣帶著硫磺味的濃霧翻山襲來。濕氣沾衣凝結成水,大夥套上透明雨衣,每個人都搞得像包著保鮮膜的剩菜。對於這種慘況,我挺自責,大家也很責怪我。
凌晨兩點霧總算散去,雲卻還在。這時我已經不願再等了,卻苦無撤退的方法,總不能摸黑徒步下山。只希望天快一點亮,公車快點來,還有大家下山之後不要退出天文社。
就在我極度喪志之際,忽然聽見有人說:「欸,雲裂開了耶。」抬頭看,天頂的雲層像極圈海冰融化那樣,綻開了一道狹縫。漸漸地,縫隙接上另一個縫隙,形成一小洞,小洞又擴張成小池塘,池內浮著幽藍的星光。小池塘最終發展成一座大湖泊,打開半邊天空。
後來我們終於大叫:「看到了!」「藍色的!」「我也是!」「啊,這麼快根本來不及許願嘛。」「欸?那就是流星本人?以為是我目睭脫窗耶!」大家輪流發表感言之間又有流星劃過。
我到現在都記得,那一夜我總共看到了十七顆流星。
親愛的愛情敗齒,如今我早就超過十八歲。能開車,騎機車,熟記山路的我,反而不再專程上山等待流星了。那種熱切盼望的純情青春,已逐漸從我身上消退。因為有你的提問,我才能回味那段新鮮又單純的時光。
所以下面這段話,我要寫給你,也寫給十七歲的自己。
人的心並不是門,不是有鎖,有鑰匙,可以找鎖匠來打開的東西。人的心更像天空,會被遮蔽,也會敞開。如果你愛上的是一顆遙遠黯淡的星星,你就會忍不住投入更深的感情去遙望與等待。等待的人都渺小。渺小到讓我們厭惡起自己。我們一面想要扼殺這段感情,贖回自我,一面又捨不得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,所以只能卡在那,難過得要命。雖然很要命,但這就是戀愛。
你問該怎麼辦?我的忠告是,這種苦戀之後也許不會再有第二次了。所以就算對方的心無論如何都打不開,你也要趁此好好記住,自己胸口那團熱燙燙的火,那股讓你想站在屋頂上大叫的能量,那份逼你不得不把心徹底打開來的感情。
因為這份感情,不會永遠以戀愛的形式存在,卻會在將來成為我們用來溫暖自己和身邊的人所需要的熱力。如果你也能這樣想,我們或許就可以把現在所遭受的煎熬,當作生命裡最好的煎熬,並在這之中學習原諒對方的孤獨,也原諒自己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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