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帶便當的歷史等長於尚未離開母親羽翼的歲月。記憶裡,一醒來就掉入滿屋的熱霧裡,廚房擺滿飯菜,八個大小不一的便當排隊等著媽媽填裝。媽媽像個畫家,這邊補點葉菜、那邊添些醬瓜,最後淋上琥珀色的滷肉汁,離山珍海味極遠,卻最是溫暖安穩。直到高二住宿在外,煩惱如何顧腹肚,才知道有媽媽準備便當多麼幸福。那個年代沒有營養午餐,校內只有一家自助餐,常常大排長龍,有時來不及裝飯盒,只得匆匆買個麵包,到實驗室旁的池畔享用。
有位同學識破我的故作風雅,某天拉住我︰「妳幫我吃點飯啦!妳看我家裡裝這麼多,我哪吃得完?」她快手快腳用便當蓋裝滿了飯菜推到我桌上︰「先幫我吃啦,麵包等會再吃。」哇,連筷子都準備好了!友人的爸爸是湖南人,手藝頂呱呱,全是我吃都沒吃過臘肉和香腸,連舌頭都差點吞下去。從此,她三天兩頭就來找我︰「欸,我牙齒痛吃不下,拜託幫我吃啦!」「我昨天去拔牙……」有次竟然連「那天我姊說了個笑話,我笑到下巴都掉了」也拿來當藉口。
我笑她︰「人家說笑到『落下頦』,還真有其事呀?」她信誓旦旦地回︰「跟妳說真的啦,醫生推回去時還喀一聲,痛死了。」但是同學啊,妳嘴巴不能張太大,便當何必裝到兩個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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