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整裝完畢,我小心翼翼拉開收納袋拉鍊--原稿邊緣滲水!我和大個子可嚇慘了,腦子閃過吶喊:我都用肉身和塑膠袋包成這樣了,怎麼還會進水……
大風大雨送手稿
進入賴有賢漫畫工作室時,有個來自台中潭子的大個子和我同期。他高而略胖,四月天還不太熱,就已經流著七八月時節的汗,坐在我旁邊。我們偶爾邊畫邊聊天,中午一起下樓吃飯。他也是剛退伍,我們各自畫著風景照。
最有印象的一次,是我們騎機車幫老師送稿到大理街的中國時報。那天下著大雨,當時完稿都是手工的,墨線遇到水鐵定暈開,我用兩個收納袋左邊包一次,右邊包一次。大個子騎車,我抱著稿子在後座。五點前要送到,但路不熟讓我跟大個子都擔心,可最怕的還是雨水穿過塑膠袋,再鑽進裝稿子的黑色收納袋裡。於是,我把袋子塞進衣服內層,直接貼著肉身,外頭再覆上雨衣。
騎車上了橋,除了迎面的雨,還有一旁疾駛而過的車濺出積水,搞得我們簡直像在秀姑巒溪裡泛舟。風雨不見得生信心,卻絕對可以生出「豁出去了啦!」的情緒,終於到達目的地。這時候,雨衣已經是雙濕牌,外面濕,裡頭包裹著也被悶濕了,腳上更是積了一鞋子的水。等整裝完畢,我小心翼翼拉開收納袋拉鍊--原稿邊緣滲水!我和大個子可嚇慘了,腦子閃過吶喊:我都用肉身和塑膠袋包成這樣了,怎麼還會進水?連忙拿出原稿……幸好,只有邊緣略為潮濕。
回程,我和大個子心情無比癱軟放鬆,猶如炸彈爆炸前一秒被剪斷了引信。雨勢轉小,不用穿雨衣。沿著原路經華中橋,時間充裕可以看看細雨中的台北,空氣少了灰塵,房子也乾淨得像清洗過的積木。大個子很得意完成了交稿任務。但,這也是他最後一次的任務。隔周的星期三,老師向他說不好意思,助手名額必須二選一。
助手名額二選一
送稿的前幾天,老鳥選了兩張照片影印稿,我分到中國古代建築,大個子的是歐洲街景。畫背景並非傻傻照著畫,必須考慮漫畫的時代設定與故事劇情需要,有所取捨、描繪。影印來的旅遊照都是現代,所以不合時宜的標語號誌必須避開,否則會如古裝劇主角袖子裡露出手錶一樣糗。有些影印稿看不出的部分或是樹太多,助手需要適當地幫畫面架出場景,這部分是有趣的,有成就感的。過程中,老鳥會過來查看,但不太會提出建議,也許是在測試新手原有的技法,也可能讓我們出錯,出錯後的提點總是印象深刻。
約莫三天後的中午,我們將完成的背景圖交給老師檢查,內心難免有些緊張,因為審查項目頗為詳細,包括G筆的運用,塗黑有沒有均勻,網點的運用是否有網花,刮網後的邊緣是否處理乾淨,網點紙邊緣是否用美工刀壓平了。社會就是這樣,我們選擇別人,別人也選擇著我們。
當然也並非一張定輸贏,之前完成的背景圖或是幫忙完稿的稿子,老師都會默默觀察。但,總之大個子必須離開工作室。我打算中午邀請他吃個飯,不料,一到中午,他已經打包好東西,跟大家道別。他向我道賀,說下午要去處理退租的事,傍晚就回台中,未來準備接下家業。他笑笑地說,也許因為他試過了。我心想,如果我們進入工作室的時間錯開久一點,也許明天早上他還會坐在我左手邊,也許月底我和他還會一樣騎著車經華中橋去交稿,也許,那天晴空萬里。
我多少懷著愧疚感坐回透寫台前畫畫,不過工作室的一切沒變,廣播播著于美人跟侯昌明主持的節目,老師畫草稿分鏡,另一個助手黃俊維(退伍後轉到賴有賢這兒當助手)在刮網點,而前輩正交付我完稿的稿子數量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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