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亂卻有愛的生活，就從那一天開始……
生命總是很有個性
奶奶離開後沒多久，家裡多了兩個小生命。這一加一減，家裡吃飯的嘴巴不減反增，還挺熱鬧的。
有記憶以來，家中從沒養過動物，一來奶奶怕吵、怕麻煩，二來老人家身體不好，抵抗力差，禁不起太多細菌病毒的挑戰，醫生交代連種花翻土都得避免。此外，據說還有一個幾十年前留下來的陰影：爸爸小時候養過一隻名叫瑪莉的小黑狗，每天跟前跟後的很親人。那時社區衛生環境普遍不好，鼠患猖獗，有一年不知道是誰生日，爺爺把沒吃完的生日蛋糕跟老鼠藥拌在一起，沒毒到老鼠，反而進了傻傻的瑪莉肚子，儘管爺爺踩著腳踏車衝去買牛奶要幫牠洗胃，仍無法挽回一條小生命。大家都哭得很慘，此後沒人再說要養動物了。
兩隻小貓來得突然，弟弟友人飼養的貓媽媽生了，斷奶後開始為兩隻小貓找好人家。主人將兩隻小毛球的照片傳來時，全家興致勃勃，好像在挑相親對象，看了又看，小白貓好？小灰貓好？喜歡白貓的美麗，眼神聰明靈巧；灰貓看來溫順討喜，且聽說公貓好照顧，來來回回的討論一直沒有答案。到了現場心一狠，家裡空間夠大、人手夠多，不如就讓兩隻小貓一起回家吧。不論玩耍或打架，有個同伴一起長大不寂寞。混亂卻有愛的生活，就從那一天開始。
無論事前演練如何完備，生命總是很有個性，面對兩隻毛小孩的生活充滿驚喜，以及更多的慌亂。初抵新環境的小貓身體微恙，耳疥蟲、球蟲纏身，每天得固定點耳藥、餵藥水，獸醫還以懷疑的眼光詢問我們是否去了繁殖場。小貓個子太矮還搆不到水盆，飼料太硬咬不動要泡水壓碎，拉肚子沾到毛還滿屋子跑，半夜貪玩不睡覺……就像人類嬰幼兒般，吃喝拉撒睡全部都要顧。小貓對新世界的每樣東西都有興趣，閃亮亮的眼睛充滿好奇，奔跑衝刺，咬電線、咬衣服、磨爪子、互咬，像唐吉訶德般和風車巨人搏鬥。上廁所要一起湊熱鬧，人類清便盆要蹲在一旁監工，必要時還出掌干預。
晉級到黴菌的挑戰
白色小貓叫橘子，尾巴有一抹橘，是生命力旺盛、學習力很強的貓。吃東西快、玩耍很用力、上廁所幾次自己就會埋便、打架總是占上風。小貓的機靈也令人嘖嘖稱奇，不僅逗貓棒對牠無效，加了藥粉的飼料無論怎麼哄騙也無效。拌在罐頭、包裹在肉塊也騙不到牠，一聞就全身炸毛地彈開。有一陣子我常想，橘子小貓如果生來是隻野貓，想必也能活得很好吧。
灰色小貓叫柚子，摺耳基因外顯（入戶口後才知道摺耳是種基因缺陷，以及種種可能的病症）。剛開始瘦弱、後腿無力，吃飯太慢總是被打劫，打架很少贏。很沒有安全感，看不到人便呼天喊地。來到新環境後，好長一段時間都在拉肚子，球蟲指數高、消化系統不好，唯一的優點是對拌了藥粉的飼料毫不抗拒。所以只能努力幫牠看好碗中食物，養壯一點、增強抵抗力。然傻貓倒是很有傻福，稚氣未脫的臉，逢人便撒嬌討摸，盡責扮演家貓的角色，十足討人喜愛。唯一的例外是拉肚子時，拖著沾到便便的腳和長毛滿屋子亂跑。
好不容易調養好腸胃與耳朵裡的酵母菌，第二年便晉級到黴菌的挑戰。悶熱的夏天，潮濕的老房子加上抵抗力不佳的長毛貓，三者的加乘便是黴菌頑固地藏在脖子、下巴裡。除了用藥，主人得跟著練就十八般武藝，從手無縛雞之力變成能擒拿兩貓，邊剃毛邊餵點心好聲安撫，速速搞定換季大事。從懶惰不好清潔的宅女，變成對清潔龜毛到惹人厭的碎念女。面對炎熱的夏天，想到小貓身上總有遲遲不好的黴菌和四處飄散的孢子，再怎麼不情願，也得打起精神。焦躁挫折時就會指責其他隊友不認真配合，防疫之戰總有缺口讓敵人輕鬆逃逸。
從那一天開始，有兩隻貓會等門，一聽到門鎖轉動，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迎接；早上有貓晨喚，雖然搭著不間斷嘶吼：「餓了，快放飯快放飯。」假日無論晴雨，兩貓總要監督主人，認真維護居家整潔。漸漸地，我不敢太晚回家，出差總是掛念毛孩們，無論在哪，心裡總惦著一件事：「毛孩不是你生命的全部，但你卻是毛孩生命的唯一。」每每想到這裡，便更珍惜這樣單純而傻氣的愛，以及全盤的信任。
晃啊晃，兩年就這麼過了，兩個心臟噗通跳的生命，與我們突然產生連結，相互依賴（毛孩們大概別無選擇，只能相信我們），一同過日子，一天一天，分享好與不好。人生說長也不長，扣掉渾沌的前十年和後十年，中間隨心所欲的時光也不過五、六十年，甚至更短。貓咪們在理想狀態下，平均壽命應有十多年，我想，在生命最燦爛的時段裡，橘子和柚子應能健康快樂地陪伴我們，走上一段時間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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